盆菊幽赏图卷
沈周,字启南,号石田,晚号白石翁,明代长洲人,故里和墓都在现在的苏州相城区阳澄湖镇。他是吴门画派的创始人,也是明四家之首。如果一定要言简意赅地用一个词来形容他,那么应该是“好人”。 用“好人”一词来形容沈周,有很多层意思。
秋林书屋
画好。
沈周是书香世家的出身,曾祖父沈良和元代名画家王蒙是好友,父亲沈恒是明代著名学者、书画家杜琼的学生。所以在绘画方法上,沈周是得天独厚,早年承受家学,兼师杜琼。后来博取众长,出入于宋元各家,主要继承董源、巨然以及元四家的水墨浅绛体系,又参以南宋诸名家劲健的笔墨,融会贯通,刚柔并用,形成粗笔水墨的新风格,自成一家。中年时,他的技法严谨秀丽,用笔沉着稳练,内藏筋骨;而愈到晚年,其性情更是开朗,笔墨也粗简豪放,气势雄浑。沈周的绘画技法比较全面,功力浑厚,而且是在师宋元之法的基础上有所创造,进一步发展了文人水墨山水、花鸟画的表现技法:讲求笔墨情趣与形式美,追求绘画对“士气”和“逸品”的表现,体现了文人的精神境界。在他的画中,不仅洋溢着浓郁的文人情怀,还处处映照着宽广丰富的内心和天真童趣:名山大川、花草树木、瓦屋茅舍、亭台楼阁、雾霭烟岚、飞禽走兽都被沈周信手拈来,随心所欲地写入诗画中,不仅有庐山飞瀑、烟江叠翠,宁静典雅的园林美景、田园风光;也有憨态可掬的肥猫,蹒跚学步的雏鹅小鸡,活灵活现的虾、蟹,悠然漫步的驴、牛;还有金黄的枇杷、浅黄的石榴、墨色的牡丹,朵朵菊花、摇曳翠竹、奇石假山也都融入画图。沈周在元明以后的文人画领域有承前启后的作用,被誉为吴门画派之领袖,可以说是当之无愧。 传说唐伯虎从小就表现出了绘画天赋,后来拜师沈周门下,掌握技艺很快。有次,一位名士找沈周求画,沈周恰好有事,便让唐伯虎代劳。唐伯虎很兴奋地把自己关在书房中一整天,精心绘制了一幅大气磅礴的山水画,着实被沈周夸奖了一番。不料沈周的称赞,却让唐伯虎得意洋洋沾沾自喜,有点骄傲自满了起来。沈周注意到了弟子的变化,没有苦口婆心多费口舌,而是心生一计:吃饭的时候,就让唐伯虎去把窗户打开,唐伯虎一推之后发现大上其当,那窗户竟然是老师以假乱真的一幅画,这让唐伯虎非常惭愧,也明白了老师的良苦用心,从此更加努力潜心学画。
字好。
沈周的书法起步于家传,初学以赵孟頫、苏轼体为主;四十岁左右起泛学赵、钟、王和宋四家;至晚年更倾心学黄庭坚,造诣很深。喜用狼毫挥书,线条锋利铦锐,结构跌宕开阖,中宫收紧而四维开张,所谓“长撇大捺”,遒劲奇崛,与他苍劲浑厚的山水画十分相似、协调。而他又将书法的运腕、运笔之法运用于绘画之中,从而相得益彰。沈周从台阁体转向文人书法,最终改学宋代极有个性的文人书法,是对元代及明代前期鄙弃宋人书法的一种突破,也是“吴门书派”的先导者之一。
田椿萱图
诗好。
沈周同时还是一个诗人,祖父沈澄、父亲沈恒和伯父沈贞都以诗文书画闻名乡里。沈周15岁那年,其父被官府指定为“粮长”。这是一件苦差,父亲极不情愿去,年轻的沈周便替父亲去了。特地写了一首“百韵诗”呈送给喜好文学的时任户部侍郎崔恭。崔恭大为惊异,怀疑这根本不是少年人所写,他以《凤凰台赋》为题,让沈周当场写出来。沈周从容淡定,不仅写得飞快,而且文采斐然:“江上秋风吹鬓丝,古台又落我游时。六朝往事青山见,四海闲人白鸟知”。崔恭读罢,称赞他说:“王子安(王勃)才也!”下令免除了沈周父亲的“粮长”差事。 沈周一生家居读书,吟诗作画,优游林泉,追求精神上的自由。沈周在学习宋诗方面是有开创之功的,他的诗歌抒发性情,强调自然之趣,而且呈现世俗扎根于个人的日常生活,比较典型地诠释了吴中文化,一扫吴中诗坛此前随波逐流之陋习,焕然一新地开创了“吴中诗派”之新风。他还把这种诗风与画格相结合,使所作之画,更具有诗情画意。
灞桥风雪图
人好。
沈周成名很早,为人也谦和。曾经南京有位叫史忠的画家来寻访沈周,刚好沈周不在。史忠不拘礼数,见堂上有素绢笔墨,便乘兴挥笔濡墨,画了一画,名也不留,掷笔而去。沈周回家后见到此画,十分高兴:“吾阅人画多矣,吴中无此笔,非金陵史痴不能也。”马上让人四处寻找史忠,并邀请史忠住下,史忠倒也不客气,这一住就是三个月,至此二人遂成莫逆之交。 沈周实在“很好说话”——求画者踏破了门槛,基本上他都会应允,并让其满意而归。老友王鳌曾评价他:“先生高致绝人,而和易近物……或作赝作求题以售,亦乐然应之。”王鳌说的是:曾有一位贫穷的无名画家,为了让自己的画多卖几个钱来赡养母亲,便临摹了沈周的画,并把这些画拿来请沈周题字。沈周对此丝毫没有介意,反而还欣然为之润色补笔,并在画后题款盖印,还弄假成真了,成全了那位画家的一片孝心。 有次一位太守求画,沈周为他画了一幅《五马行春图》。因为古时太守出行,以五马驾车,所以“五马”又为太守的代称。可是这位太守孤陋寡闻,有点不高兴:“我岂无一人相随耶?”沈周知道后,又另外画了六个随从者送给他,还很幽默地和对方开玩笑:“无奈绢短,只画仪仗前导三对。”那位太守也很实在,大喜过望地说:“今亦足矣!” 祝允明在《记石田先生画》中说:“沈先生周,当世之望,乞画者或一乞累数纸,殊可厌恶,而先生处之泰然。”有次,沈周到杭州游玩,一大帮讨画者跟在后面,无奈他只得躲进寺庙。朋友刘邦彦还为此写了一首打油诗,开他玩笑:“送纸敲门索画频,僧楼无处避红尘,东归要了南游债,须化金仙百亿身。” 沈周曾在《仿黄公望富春山居图》的题跋中说:“以画名家者,亦须看人品何如耳。人品高则画亦高,古人论书亦然”。这或许是他对自己一生的最好总结。
沈周能在历史上赢得无比崇高的地位,不仅仅是因为他诗文书画的艺术成就,还因为他的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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