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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和景明
慕容夏( 苏州日报.2017/7/5 )
  江南的仲夏应该是炎热的。不知为何,今年的夏天像不温不火的苏州小娘鱼,清和而凉快,倒是北方艳阳高照,气温飙升,直让人怀疑南北方就像被气候抱错了的“孩子”。这夏季的风,吹过耳际,吹过脸颊,吹来一片清凉。这样的时节,最适宜看风景去。
  汽车听话地被“林志玲”导航前行,顺利到达目的地——心心念念的宝带桥。远远看见宝带桥,就像一根飘动在绿色原野上的玉带,心底一阵悸动,仿佛见到了暗恋多年的人儿。她横跨澹台湖口,分隔着大运河、澹台湖,湖河两界,相互交融。相传唐代苏州刺史王仲舒当年为了方便漕运,决定募资造桥,自己带头献出玉带,宝带桥因此诞生。从唐代到清朝,多少个纤夫唱着号子从桥上走过,又有多少条船只从桥洞穿过,各色货物源源不断通过这里到达京城,显示着江南的富足与对朝廷的忠心。然,千年石桥终究在千年的岁月里被侵蚀被摧毁被漠视,海运、铁路相继出现,漕运随之衰落,宝带桥寂寥无语,笑靥不再。
  宝带桥的命运在新时代出现逆转,未来人类对它的保护必然有增无减。走在宝带桥上,细细打量一块块石板,一个个凹槽,试图聆听历史的呼吸,古老的气息扑面而来,沧桑的面容宁静恬淡,但依然不失大家气派。同治十一年(1872),九如巷张家的先人张树声担任江苏巡抚,主持修复了宝带桥,还有沧浪亭内的五百名贤祠,成就了她如今的模样。作为一介武将,张树声在国家危难时刻,激战沙场,保家卫国;在和平年代,崇文重教,造福一方。民国初年,张树声的孙子张冀牖沿着他的足迹,从肥西辗转上海,来到苏城,散家财办学校,教书育人,与他的儿女们一起浸淫在传统的中国文化艺术之中,张家四姐妹成为“最后的闺秀”,张家六兄弟也各有建树,人才辈出。文化是有基因的,也是代代相传的。
  宝带桥的两端分别竖着“世界遗产:中国大运河遗产点——宝带桥”的牌子,想来这座中国最长的多孔石桥曾为大运河争取世界遗产资格做了加法。跟着清风,走到石亭,以职业习惯寻找昔时痕迹,无片言只字,唯有波光、树影齐齐进入眼帘。水多情地环绕四周,而树亦深深回眸,将影子洒向湖面,热烈亲吻,缠绵不已。那虚幻的激情,无望的热吻,化为喃喃私语,风甘愿做它们的信使。这是水与树的游戏,是它们的幻想,是它们的誓言,是它们亘古不变的交流方式。人类有时喜欢戴上面具,偶尔也会如水如树那样进入梦境,在虚实之间,露出一丝真性情,说出几句真心话。
  沿着小径,步入澹台湖公园,但见树木尚未成荫,绿意已浓,地上雏菊一片,黄色的依然灿烂着,枯萎的已了无生机,生命就是这样强弱有别,永远没有定律,一如自然界的沧海桑田。当年孔子的学生澹台灭明来到吴国结庐修学,传播文化,而今无庐可觅,时光已将它转化为一泓碧水。澹台湖,是对澹台灭明最好的纪念。
  夏日的午后,寂静无声,天空中飞过几只白鹭,偶尔遇到三三两两的游人,擦肩而过,我心惬意。不被打扰地行走,任思绪像断了线的风筝在空中自由飞舞,飞高飘远,飞过崇山峻岭,飘过大海大江,片刻的彻底的放松,是对己最好的慰劳,犹如享受一顿精神大餐。一对母子在小池塘边用小网兜引鱼“入瓮”,孩子欢快地把小鱼儿装入瓶中,还骄傲地扬起瓶子给我瞧他的“猎物”。河对岸的亭子、树木、花草以及蓝天白云,仿佛约好似的全部映照在清澈见底的河面上,几丛水草轻轻摇曳,鱼儿与风儿一起顽皮地荡起阵阵涟漪,细细的密密的,“万物生光辉”,时空就此凝固。水榭已溢进一些水,摩托车、桌子横陈其间,桌子上放着书包、课本和摊开的作业本,两个小男孩嬉水玩耍,他们的父亲则“枕水而眠”。一只尾部带着红点的黑白花纹的蝴蝶停在路中央,大概是飞累了,给她拍照,一点也不胆怯。我站在河边石块上,贪婪地欣赏眼前的风景,享受着温和的阳光,还有凉爽的清风,唯愿就此凝固,不再移动半步。
  下午与友人分别时,他说要去看一条小巷子,以为是他的私人活动,怕诸多不便,未及细问。傍晚时分,我们相聚时,他说去了九如巷,追寻沈从文的脚步去了,只是张家大门紧闭,没有推开大门,进去一看究竟。估计朋友有一丝遗憾,但想象的空间因此可以填满各种想象,未尝不是一种满足。而在同一个时空里,我追随张家祖先的脚步来到宝带桥,如同去赴一个推迟了很久很久的约会,满怀期待,又忐忑不安。人间天堂,处处有胜境,石桥之古朴、风景之绝佳、心情之美妙、夏风之清爽,如湖中倒影那般美不胜收,那般真实可信,那般记忆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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