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称太湖“活字典”、原石舍乡乡长的陈俊才居住地的临湖镇石舍村,原本也是一个日出而作、民风淳朴、有几处明清建筑的古村落。自填河拓路、拆屋翻建以来,现已成为明快、淡雅、美丽的现代乡村。藤萝古桥,条石驿路,小街商市,夕阳归牧,早已不见了。
上世纪30年代后期,石舍村全村100多户人家,有私塾三所。儿童上学,如《论语》云“择其善者而从之”,非常方便。
当时,村上有一家王德泰药子(酒药)作,产品畅销江浙。业主王品芳,热心公益,设想办一所小学,造福梓里。双人课桌已做好,不料“八·一三”淞沪抗战爆发而未果。此时,正好有甪直名儒朱渊平携妻女避难来此,利用既有设备,在柳厅创办了一所私塾。然开学不到一周年,日寇驻采莲桥小分队马尚队长不请自来“致辞”,软硬兼施强迫学生定期去他那里的教习班学习使人接受不了的常用日语。
私塾从教方块字开始,循序《千字文》《百家姓》《三字经》《神童诗》而至四书五经。不分班级,因人施教。读完四书的已算高材生了。贫农子弟,也不可能去攻读五经,便辍学种田,或当学徒去了。珠算也是一门主课。塾中设“天地君亲师”木位,朔望供师生跪拜。已是20世纪30年代了,无视新潮,墨守成规。
儿童上学第一天,家长备了一壶糖汤,同学们每人分享一杯,名曰“和气汤”,愿同学们和气相处。对老师一律称先生,不冠以姓。贽敬糕粽,讨“高中”口彩。
据说石韫玉后裔石凤柏,在建于嘉庆年间的一所华丽、保存完好的自宅内,也办了一所私塾。屋宇高敞,花木盈庭,堂上装饰已用上了五色玻璃,学习环境顶级。宅第前巷通后巷,经常有村民抄近路随时进出,对学生的学习不无干扰。因是熟人,听之任之。这种现象,苏州城里也有,如濂溪坊一老宅,后门在大郎桥巷中段,附近居民出行捷径,走的就是该屋的一条七高八低阴暗潮湿的深深备弄。
石凤柏的教学方法只教句读,不重讲解。他说,只要把课文背熟了,将来自会消化,对儿童讲治国平天下,他们的理解能力还差些。他允许学生在课余阅读小说,受到守旧派的诟病。
孟河名医王志清,前清秀才,单身流寓,租孔宅余屋设帐授徒。他思想开放,不教启蒙读物《神童诗》,因开卷就是:“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何况人生至乐之一的“金榜挂名时”,也时移世易,成为历史,程朱道统应赋予现代内涵。他教的是博采自然、社会、历史、伦理等方面的知识典故名著《幼学琼林》《实用真草分类尺牍》和书法,都很务实。有时也额外讲解唐诗宋词,如花蕊夫人《述亡国诗》、岳飞《满江红·怒发冲冠》。在大敌当前,宣扬爱国主义精神。他的做法已超越了传统的授课范围,趋向多元化了。
太湖渔民的塾馆设在大船上,终年不靠岸,学生实行寄宿制。陈俊才《渔家船学》一文,作了详细讲述。他说,学生每年向老师交“一只白芨(中药材),供老师批改作业用的。”几十年前的一个细节犹能记得如此清楚,足见老先生的记忆过人。有人问:白芨与批改作业何干?应知老师批改作业为求醒目,用朱不用墨。矿物颜料朱与水不相融,必须用富有黏性的白芨研磨调和,才能书写纸上,炳耀灿烂,永不褪色。故塾师教席上设有朱墨两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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